缘聚缘散——萧军与萧红的爱情 | 悦读
萧军(1907年7月3日-1988年6月22日);右为萧红
1932年,哈尔滨东兴顺旅馆,山穷水尽的萧红被当作人质扣押了。她缺衣少食,陷入困境,而且随时有被店老板卖入妓院的危险。这时,她向哈尔滨《国际协报》文艺副刊主编裴馨园写信求救。裴馨园委托青年作家萧军带上几本书去东兴顺旅馆看看情况。
在昏暗的灯光下,在阴冷发霉的房间里,萧红见到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——萧军。这时的萧红,在萧军的眼里:半长的头发散散地披挂在肩头前后,一张近于圆形的苍白色的脸幅嵌在头发中间,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单长衫,小腿和脚赤裸着,怀有身孕的身体可以看出不久就要生产了。
萧红坦率、快速地述说着她自己过去的人生历程和目前的处境,萧军静静地听着,偶尔抬起头来看着她用铅笔绘的图画和写得很工整的小诗。
这边树叶绿了
那边清溪唱着:
——姑娘啊!
春天到了。
去年在北平,
正是吃着青杏的时候;
今年我的命运,
比青杏还酸!
……
很多年以后,萧军回忆了见到萧红以后内心掀起的波澜:
这时候,我似乎感到世界在变了,季节在变了,人在变了,当时我认为我的思想和感情也在变了……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认识过的女性中最美丽的人!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!她初步给予我那一切形象和印象全不见了,全消泯了……在我面前的只剩有一颗晶明的、美丽的、可爱的 、闪光的灵魂!
我马上暗暗决定和向自己宣了誓:
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,——拯救她!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!这是我的义务。
对于萧红来说,萧军的出现,是她人生的一个重大的事件。仿佛一个失足落水的人,在绝望的挣扎中突然抓到一只有力的臂膀。因此,二萧的爱情从刚开始就不同寻常。
(萧军和萧红)
1932年秋天,松花江堤决口,整个哈尔滨变成了一片汪洋。人们到处逃命,一片混乱。在一个暴风雨的黑夜,强悍的萧军终于把萧红从软禁的状态中解救出来了。萧军把萧红送到哈尔滨市立第一医院,萧红在这里生了一个女儿,不久就送人了。萧红出院后,他们经过一段时间漂泊,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落脚,筑成一个家,从此开始了一段患难与共的历程。
萧红在这个豪放的男性宽厚的臂膀里得到了爱抚和休息。他们的生活是贫困的,但相濡以沫的日子是幸福的。下面是萧军写给萧红的定情诗,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彼此的相爱和甜蜜的感觉。
浪儿无国也无家,只是江头暂寄槎;
结得鸳鸯眠更好,何关梦里路天涯。
浪抛红豆结相思,结得相思恨已迟。
一样秋花经苦雨,朝来犹傍并头枝。
凉月西风漠漠天,寸心如雾复如烟。
夜阑露点栏杆湿,一是双双俏倚肩。
正是在萧军的鼓励下,萧红的第一篇小说《王阿嫂之死》发表在《国际协报》副刊上。以后萧红陆续创作了不少小说、散文,“俏吟”的名字从此出现在东北报刊上。在朋友的帮助下,萧军和萧红自费出版了他们合著的小说集《跋涉》。这本小说集奠定了他们两人在东北文坛的地位。
1934年底,二萧离开东北,来到上海。受到鲁迅先生的提携和帮助。鲁迅先生对二萧在文学和人生道路上的意义是怎么说也不为过的,以致坊间曾有人说,没有鲁迅先生的推介,中国现代文学就没有萧军和萧红。
在上海,萧红完成以后震动文坛的小说《生死场》。该书由鲁迅先生作序,作为“奴隶丛书”出版以后,受到广泛赞扬。这位有着发光的才华的女作家一举奠定在中国现代文坛的地位。
(萧红和萧军)
这时,萧军的《八月的乡村》也出版了。他们都成为著名作家了,生活也宽裕了,社交面也扩大了。只是他们的感情再也没有患难与共时那般相爱和融洽了。
其实萧红和萧军在性格、爱好、习惯等方面存在很大差异,只是当初热恋的时候并没有显现出来。萧军性格粗犷而强悍,有时也有暴躁的情绪。而萧红则纤细而又敏感,时时需要人的呵护。萧军俨然是萧红最有力和不可或缺的保护者,在这一方面萧军引以为豪,这也滋生了萧军的大男子主义。
“爱就爱,不爱就丢开。”这是萧军在自己的许多作品里对爱的态度,这也是萧红难以接受的。萧军曾经当着很多朋友的面说:“她不欣赏我的‘厉害’,而我又不喜欢她那样多愁善感、心高气傲、孤芳自赏、力薄体弱的人。我爱的是史湘云、尤三姐,不是林黛玉、薛宝钗……”
在对待萧红的感情方面,萧军知道什么花好,却不知道怎样去养花。他们之间的不和谐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显现出来,这种不和谐深深地刺痛了萧红的心。“往日的爱人,为我遮蔽暴风雨,而今他变成了暴风雨了!让我怎来抵抗。”这时,萧军的生活中出现了另一个年轻的女性。萧红充分尝到了被“丢开”的滋味。
……
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,
我也写了一只诗,
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,
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。
……
我没有家,
我连家乡都没有,
更失去朋友,
只有一个他,
而今他又对我取着这般态度。
……
说什么爱情!
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路程!
都成了昨夜的梦,
昨夜的明灯。
萧红写下了组诗《苦杯》,她的创作状态也由原来的激扬和高亢,一下子跌入幽怨、失望的个人感情的泥沼。自尊的萧红不愿把心事讲出来,这时她也很少写作。为了摆脱内心的痛苦,她整天待在鲁迅先生家里。鲁迅“慈父”一样的关怀也没有减轻她内心沉重的悲哀。外界的朋友都在萧红忧郁的面孔上看到她的悲苦,约略地感到这对作家夫妇的生活和往常出现了不同。
(1937年1月,萧红从日本归来后,即前往鲁迅幕拜谒。左起:许广平、萧红、萧军,前为海婴)
在这样的心情下,萧红到了日本。在日本期间,萧红从东京寄给萧军的信笺有几十封。这些信今天读来,我们可以看出寂寞的萧红内心对萧军的依恋和爱。
下面这是一封1936年8月17日从东京寄给萧军的信:
均:
……现在我庄严的告诉你一件事情,在你看到以后一定要在回信上写明!就是第一件你要买个软枕头,看到我的信就去买!硬枕头使脑神经很坏。你若不买,来信也告诉我一声,我在这边买两个给你寄去,不贵,并且很软。第二件你要买一张当作被子来用的有毛的那种单子,就像我带来的那样的,不过更该厚点。你若懒得买,来信也告诉我,也为你寄去。还有,不要忘了夜里不要吃东西。
萧上 八月十七日
萧红想织就一张绵密温柔的网,把萧军网罗进去,可是萧军天性不喜拘束,自然不领情。晚年的萧军也承认:“她常常关心我得太多,这使我很不舒服,以至厌烦。这也是我们常常闹一些小矛盾的原因之一。我是一个不愿可怜自己的人;也不愿别人‘可怜’我!”
(萧军与妻子、女儿在延安“ 鲁艺”东山宿舍1945)
1937年初,萧红回到上海。紧接着中日全面战争爆发了,二萧受胡风邀请,来到武汉编辑抗战杂志《七月》。此时,东北作家端木蕻良也到了武汉,并且和萧红渐渐接近。
(萧红与端木蕻良)
1938年初,在山西临汾民族革命大学。也许是因为在生活道路上的不同选择,也许是因为萧红和端木的暧昧关系,萧红和萧军矛盾激化。萧军坚持要去五台山打游击,萧红则要萧军跟随丁玲的“西北战地服务团”北上。关于这次争吵, 萧军后来在《侧面》一书记载了当时的对话:
萧红:你总是这样不听别人的劝告,该固执的你固执,不该固执的你也固执……这简直是“英雄主义”,“逞强主义”……你去打游击吗?那不会比一个真正的游击队员价值更大一些,万一牺牲了,以你的年龄你的生活经验文学上的才能……这损失,并不仅是你自己的呢。我也并不只是为了“爱人”的关系才这样劝阻你,以致引起你的憎恶和鄙视……这是想到了我们的文学事业。
萧军:人总是一样的。生命的价值也会一样的。战场上死了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……为了争取解放共同的奴隶的命运,谁是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“天才”,谁又该去死呢?
萧红:你简直忘了“各尽所能”这宝贵的言语,也忘了自己的岗位,简直是胡来……
萧军:我什么全没忘。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,万一我死不了——我想我不会死的——我们再见,那时候也还是乐意在一起就在一起,不然就永远分开……
萧红:好的。
二萧决定分手的消息传开了,很多朋友都不相信。此后萧军北上去了延安,萧红则随“西北战地服务团”去了西安。
1938年初夏,萧军在西安又遇上了萧红。有一天,萧红微笑地提出分手:“三郎——咱们永远分开吧!”萧军平静地回答:“好。”这对恩怨情侣都曾经过情感的折磨,都曾经多次努力,对自己热恋过的人抱着很大的期望,但后来还是失望了。
分手时的二萧都很痛苦,萧军曾对他们的朋友聂绀弩说:“我说过,我爱她;就是说我可以迁就,不过还是痛苦的。她也会痛苦,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,我们还永远是夫妻,我决不先抛弃她!”
萧红也对聂绀弩说过这样的话:“我爱萧军,今天还爱,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,在思想上是个同志,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!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!……”
经历过六年患难与共的生活,就这样平静地分手了,没想到这次分手竟成了永远的诀别。这对恩怨情侣,由相爱走向不爱,由牵手走向分手,究竟是哪个对哪个错,真是“剪不断,理还乱”。他们之间爱是真的,不爱也是真的,牵手是真的,分手也是真的。这一场具有传奇色彩的情侣剧,由于“闭幕式”来得太早,而让后人徒生无限的遗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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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摘自《何处相守 何来相安》
作者:谢一苇
出版:九州出版社
本书选取中国现代十一位著名作家,以详实的材料,诗意的笔法,讲述了他们辉煌的创作背后情感生活的另一面。
在他们的情感生活中,有惊世骇俗的爱恋,也有新旧思想的冲突;有寻常岁月的厮守,也有痛苦的坚持;有爱的忠贞与缠绵,也有背叛的无奈与伤感。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,其间的分与合,爱与恨,毁与誉都因生命的张扬而显得斑斓多姿,历经岁月的淘洗而焕发出迷人的光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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